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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情录之古琴 | 在朝南阳光里如履薄冰

小世界工作室 林曦的小世界
2024-08-25




王小姐的古琴



口述  _  王旎



◼︎


1 | 蓝天碧海


▲ 王小姐的学生证


十五岁的时候,我到澳洲去上学,是完全西方语境下非常精英的教育。


但是我就一直觉得,在说英文和说中文的我,不是一个人。当我说了一天英文,用中文写东西的时候,和自己相处的时候,就有强烈的感受,不知道到底哪一个人才是真正的我。


在国外还是挺孤单的,尤其是心理上的。我画油画、弹钢琴,通过艺术来抚慰自己,那时候钢琴是我最好的朋友。



在澳洲留学的时候,王小姐画的油画和她弹钢琴时的留影


十八岁的时候我给我爸打电话,我说爸,我要买个古琴。他说古什么?


他说古琴是什么东西,是古筝吗。我说不是古筝,是古琴。


这个东西深究的话就挺玄的,你总会在一个时间点被打动,比如看到一幅画或者听到一段音乐。然后我就觉得,古琴的那个声音特别打动我。

  

我记得我18岁回中国来,托了好多人,大雪纷飞的一个夜晚,跟着朋友去一个小胡同,黑得不得了,然后一个小房间里有灰暗的光,里面一墙的古琴和一个做古琴的人。


我记得当时买了一把,花了两千块。然后就像《笑傲江湖》里的人一样,把这把琴背到了澳洲。


我不会弹,也找不到老师教我,但拨动一下,听那个声音就觉得很舒服。那时候我在弹钢琴,我背后是蓝天白云,是穿着比基尼那样的一个状态。但好像有一条若有若无的线在牵着你。


比如情绪受到困扰的时候,失恋,不顺的时候,就会想到去弹弹古琴,拨一拨那个声音,就会觉得,它好像和中文语境中的那个我,灵魂上有一些交融。




2 | 库哈斯

   

库哈斯

(photo by Wolfgang Tillmans)


后来我大学考了建筑,二年级的时候,去了库哈斯的事务所实习。当时他们在做那个著名的项目,中央电视台的办公大楼,我参与的是它旁边的那个副楼,后来着火的那个。


那是一个很极端的事务所,那里的人都在用一种近乎于疯癫的状态在工作。他们做很多事情都基于批判精神,比如我们要办一个很重要的展览,大家一般会想到应该去国博,去高级的画廊,或者去大酒店,可是我们偏不,非要去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酒吧的地下室,去厕所边上,吃烤串,聊我们的建筑方案。


当我因为这个工作回到中国的时候,其实我不知道这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,我十五岁出国,所有的信息和观念都是从西方来,我就想知道中国是怎么回事儿。


当时晚上出去喝酒,还有设计鸟巢的那个建筑师,都是行业里顶尖的人,这些人聚在一起,在一个胡同里的小脏酒吧里,特别嗨。然后我在想他们为什么这么嗨,虽然我不能够站在他们的角度和高度来审视这些事情,但我觉得你们没看到这很脏吗?


他们就是,法国革命的时候,带着防毒面具去扔汽油弹的激进分子,他们是那一挂的。他们对新疆羊肉串摊子特别有兴趣;他们会拿中国那个最平民的红白蓝编织袋去贴一面墙;他们批评机场就是一个垃圾中心;因为所有的楼都笔直向上的,所以他们要修成一个环形的。


横拉可浏览图片

库哈斯的建筑事务所OMA的部分作品

普拉达基金会 意大利米兰 | CCTV总部大楼 中国北京| 鹿特丹大厦 荷兰鹿特丹 | Dee and Charles Wyly剧场 美国达拉斯 | The Interlace 新加坡


作为当时那个非常细腻的,精神上有一些小追求的小实习生,发现他们是这么玩的,刺激就很大。所以库哈斯给我带来的巨大冲击就是,原来有一个这么批判、一个这么反建筑的人在做建筑,一下把我推向了另外一个极端。


我当时觉得这样特酷,很英雄主义,觉得建筑师就应该激进,就应该很批判,觉得你们都不行,你们都不对,我们要去打破。


当时我很喜欢那种叛逆的状态。那时候和朋友彻夜大谈,热血沸腾,记得有一个很有名的研究建筑的中国的朋友说,建筑太简单了,我已经不想玩建筑了。我当时特别震撼,哇,他好牛啊,好帅啊!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的那种批判和自信是从哪来。




3 | 不同


▲ 实习生王小姐


当时我没有那个意识,后来我看到了区别在于哪里。


库哈斯他们的意义在于,在西方,无论是精神还是工业文明,都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,大家都做非常棒的建筑,盖非常好的高楼大厦,精钢结构都做得很好了。到这个阶段了,他们说他们不要这么做。


他从一个有老钱的国家来,他当然对胡同、对公厕、对包装袋、对无照私人小医院有兴趣。他没见过,他觉得那些场所特别打动他。


但是我们不是的,我们都是草根,我们的权贵阶级已经被打倒,我们没有贵族,我们没有老钱。这是两种语境,也是最本质的区别,所以当我们聊第三世界,聊激进和批判,我们的内心状态和他们的是不一样的。


高度发达的文明中,西方建筑学或工业已经发展到极致,现代主义发展到现在,也有一点腐朽,需要被推翻或者改变,所以他们的环境是允许和需要一点这样的激进和反叛的。


但中国现在其实还没有到这个程度。如果作为一个雕塑家,你可以去做任何你觉得对的东西,但建筑师是先要去解决问题的,比如你得先让屋子不漏雨,让结构扎实,让它住起来舒服。


你也不能够把别人有的所有的一切指代到你自己身上,假装这是你的立场,然后去热血,去批判,去把这种态度简单地作为一种标签或者工具来用。


时至今日也是,这个问题依然很尖锐。包括中国的文化,现在我们在西方看到的所有展会中关于中国的东西,要不然就是中国结一类的标签物,要不然就是卖《红高粱》这样的所谓我们原生的东西。


这还是我们对自己的文化不自信吧,就像要用创新和批判来作为标签一样。比如一个桌子就是一个桌子,让它安安静静当个桌子就好,非要赋予它什么天地日月之精华,代表了中国三千年文化,为什么?


但当时我也不太明白,那时候是一个热血小青年,那些东西真的满足了我的精神世界,起码不觉得那么无聊了。




4 | 飘逸灵动


▲ 王小姐弹古琴的手


回国之后,我去了一家中国的地产开发商,这个开发商特别有趣。它不是一个有名的机构,但他引进了宝格丽酒店,请了很多艺术界文化界大咖来做顾问。从建筑到室内,从景观到灯光,请的都是全世界最强的设计团队来做设计,比如安藤忠雄、隈研吾、KPF等等。


我的那位老板特别特别爱国学,比一般的爱还要深入一些。她天天研究她感兴趣的那些东西,非常推崇王阳明,天天读《金刚经》,我会陪着她打坐。


她爱读书,手不释卷那种。对于这点,我是很服的,这不是花钱就可以替代得了的事。


她需要一个贯通东西的人,帮她来判断和挑选合作的乙方公司,我就做了这个工作。除了考量设计美学,也需要处理一些品牌性的东西,比如说她的东方情怀,怎么去落实。


我当时觉得有趣。如果说库哈斯很左,是中国性的极端反面的例子,这位老板又有点过于右,是中国性的超级拥趸。如果说全球资本都汇集到了中国,那么这么极端的一个例子,它所推崇的中国性会怎样落地。


有一次,老板请来了隈研吾,请他设计工地外面的围挡。就是把工地和外面隔离开的那个东西。


我一方面认同这件事,我能理解老板的想法,希望项目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好的,任何一个角落都是设计和仔细推敲过的。


为这个我还专门给隈研吾做了一个PPT,讲我们的品牌精神。但对于老板想把她推崇的中国性中的“飘逸灵动”传达给对方,并且表现出来,这件事实在有点不好办。


“飘逸灵动”,当时让我翻译成英文。我想我的天啊。这不是我的中文和英文水准能够翻译出来的字词,我去找了所有能想到的这方面的顶级专家来翻译,就是没有好的翻译。


我带这些建筑师去听《牡丹亭》,带他们去体验茶道、香道,我还给他们表演弹古琴。就是这样,我要跟每一个设计方讲一遍我们这个品牌是怎么回事,讲我们的东方思想,东方哲学。然后我发现其实这东西就没法翻译传达的。


中国的很多东西,如果不落在很多很具体的实践上,就是空谈;你以此为大,把它嫁接到西方的语境下,也不成立。


因为你是空洞的,只是把那些词摆出来,谁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,我自己都觉得很可笑。




5 | 落实


▲ 明 文徵明 《聚桂斋图》局部


其实我在那儿工作的时候还挺开心的。因为我对中国文化有兴趣,这个工作让我可以更加深入地去了解它们。


虽然寻找中国性或者其中意义的过程非常有趣,但我发现了当我们想要把它总结下来,直接展现给其他人看的时候,是意义不大的。


就像当时和我们合作的都算顶尖的国际大师,他还是做不到你想要的那个样子,老板永远不满意,但她也没有最理想的范例。


你说核心是中国传统,是飘逸灵动,但这是一个虚的东西,你最终还是要把它落实到一个楼、一个围挡、一张桌子才行。桌子还好办,我可以去找一个老的,比如明代的家具,但它不能适应普遍的情况。这让我很清楚地意识到,中国性其实是需要在一个非常实际的操作层面,有它实际意义的情况下才能成立。


它在凭空里没有,你必须把它做到一个非常具体、非常丰满的生活当中,它得先活着,才会存在。




6 | 古琴


▲ 王小姐的古琴


也是因为这个工作,我去了解了各种和中国文化有关东西,学了各种神神道道的事情。茶道、香道、奇门遁甲,那时候我也想起了我当时买的那把古琴。


那把古琴被我带回澳洲后,因为高中毕业,要搬家,就寄放在了一个当地的中国男孩那里,我们也是网上认识的,就见过一面,他会弹古琴。我说请他代为保留,我安顿好就去把它取回来。


但好像一直没有安顿好。从我18岁高中毕业,到26岁回国,这么多年没有和他有过任何联系。后来我也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了,那段时间社交平台在迅速地转化,筛掉了很多人,包括后来MSN之类的都不能用了。再后来我就回了国,跟了这个老板工作。


那个时候我说,我把古琴再弹起来吧,然后我想我的那把古琴现在在哪儿呢。


我有一位佛友,是个著名的老太太,我们会一起聊一些佛学上的东西,后来我就跟她说到古琴这个事了。她就说,那你应该去找。我说怎么可能。她说你一定能找得到。


我说那既然如此,我就去找找好了。然后我就去翻邮箱,一个个邮件看,有一天看到了一个可能是的,试着发了一封邮件去,都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

但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回复,这中间已经隔了十年。他说他正好要回中国,邮寄不保险,他给我带回来。后来我们就在北京吃了一顿饭,然后我就重新得到了这把古琴。


我和老太太说我把古琴找回来了,她觉得我一定有什么神灵在护佑。这把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好琴,但我觉得它是一个精神的印证,是非常好的纪念品。




7 | 左通右达


左通右达建筑事务所空间的一角


再后来,佛光山的一位师傅联系上我,说星云大师要在加拿大渥太华建立一个道场,问我有没有兴趣帮他们设计一座观音殿。


那个道场在渥太华,它的基本配备就是要一个大雄宝殿和观音殿。那一片是森林,还没有伐木把地空出来,我们给他们做了设计方案。


因为这个项目,我和我先生都辞了职,注册了自己的建筑事务所,名字叫左通右达。


有一次回国,在苏州的拙政园,看到有一处花园内庭的入口处有左右两个门,各自挂了“左通”“右达”的匾,无论从哪里进,都通往庭中的花园,这种空间的状态,和背后折射出的哲学意味让我们回味了很久。


相比而言,我反而更喜欢这种圆融的感觉。就好像我们想做的事,是从传统中寻找和讨论具有当代意义的东西。我更喜欢这种殊途同归的状态。然后我就和这个建筑事务所一直走到了现在。


在设计佛光山道场的同时,我们还在设计另外一个房子,用了五年,今年刚刚全部建好,是现在我做的最大的一个工程,我给它起的名字叫铁血山庄。




8 | 铁血山庄


孩童时的王小姐在弹玩具小钢琴


我特别小的时候就住在那里,是我爸妈当时买下来是一个别墅,觉得空气好,给我姥姥姥爷住。我当时记得那儿特远,在昌平,还要坐一段农民的车才能进去。现在不远了,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。


那个房子是一个专门做监狱的设计院设计的,窗户非常小,进深很深。我小时候不懂建筑,但深切地感受到两个东西,一个是它很暗,很冷,一个是因为房子直接挨着山,外面是满山的松树。我记得夏天的时候我和表弟一起坐在庭院里纳凉吃西瓜,听姥姥讲故事,伴随故事的是风吹过满山的松涛声。还有那个松针的味道,一下雨特别舒服。


但它太冷了,保温做得很差,供暖效果完全不行。后来因为这个,我姥姥姥爷年纪又大了,就搬离了那里。那个房子空了好长时间,没有人愿意去住。


后来我学建筑要毕业的时候,我外公跟我说,你毕业设计,要不然帮我把那个“山庄”设计一下吧。那时候我还在库哈斯那儿呢,热血得不行,我当时想,切,谁要设计一个小房子。


在与王小姐讨论铁血山庄设计方案的王爸爸


又过了很久,我回国之后,我爸跟我正式地说,你把那个山庄装修装修吧。我说行。当时想得简单,就拿着平面图做方案,做到后来,发现打了墙,做了阳光房这些事,它的本质问题没有解决,就是最基础的采光和冷的问题。


我就去说服我爸,我爸同意把它拆掉重建的时候,我的“建筑师之血”就激荡了。


建筑师自宅,我知道对于任何建筑师而言都是多么难得的事情,就是你有机会,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是设计建造一栋房子,我非常喜欢的建筑师阿瓦罗·西扎说过的一句话,“没有设计和建造过住宅的建筑师,不能被称之为建筑师”,这听起来多么激动人心。我想要把那儿当做我的作品来做,也咨询过很多人,他们都觉得有这样一个机会,应该把所有精力和才华都投入在上面。


但在那种沸腾之中,有一种不安和恐惧,就是你好像有了绝对的自由的时候,反而不确定的感觉。




9 | 舒服


铁血山庄


我们做了很多方案,我就感觉不太对,总是不太对。后来我发现,想要把太多意义和概念附加在这个房子上,是一个非常傻的行为。当你用力过猛,注定就不会是一个好的结果,想要投射任何意义,拎出来都容易是一片空虚。


我就和我先生说,我们做这个房子,不要让我们在三十年后,会为现在的决定后悔。


后来我们就说,这个地方很简单,这就是我们的家,我们一家几口生活的地方,其实你只要回答一个问题,就是你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?你的生活是怎么样的?  


这个方向非常脚踏实地地解决了一些最朴素也最本质问题,比如采光、保暖,通风,而并不是以形式或者概念来贯穿它,只去追求那个:照片一拍,好帅!


这个房子建了五年,我给它起名叫铁血山庄。特乐呵,人家以为是搞笑呢,说你这么不严肃,这个名字改一改。其实我还挺喜欢这名字的,因为它完全记录了我们当时的状态,做了几百个方案,就是做得要吐血了。就一次次地推翻,把太多概念性和功利性去掉,不耍花活儿,考虑得更多的,是比如这个房间,可能需要一点朝南的阳光。以为三年就好了,结果做了五年。


等到建好了,用专业的建筑眼光来看,它很不特别,甚至有人会说,你们设计了五年的房子就这样?但现在我爸妈、姥姥姥爷,住在那儿,觉得很舒服,都不愿意回来了。 


比如我计算过这个房子的受热和失热的数据,这跟窗的大小是有紧密联系的,所以屋里很多窗开的尺寸和大小都不一样,朝北那一面冬天会结冰,就不能开窗。


冬天的时候外面零下15度,不开地暖、不开空调,屋里面能零上15度恒温,这也是通过计算可以实现的事情。


旁边的建筑不好看,就把餐厅的窗户拉得很低,坐下来我就看不见它了。


还有每个房间不需要太大,就像三希堂好小,但是好舒服,坐在那儿,玩自己喜欢的东西,整个气场就不一样。


我记得有一个前辈跟我说,你这么早就有这么好的一个项目机会,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。我现在能够领会他这个话的深意。如果说在这种完全自主的自由中,我当时很冲动地把它当成一个“作品”,想着怎么酷,怎么牛,这个机会可能就被我白白地浪费掉了,我很庆幸这五年当中,走得很警醒,很如履薄冰。


我也想过关于中式风格的事,比如我又弹古琴,弄一个专门的弹古琴的地儿多好啊?但我觉得这不是你生活的样子,我觉得我们喜欢的传统,比如喝茶,比弹琴、读书,不需要非把它物化成一个有仪式感的特有空间,我只要一张合适的桌子就行了。只要这桌子是木头的,摸起来是温暖人的就可以了。


我相信的一种观点是,没有绝对的自由,自由是你得有一定的限制,在限制和你想追求自由的极度渴望之间,那种很微妙的平衡的关系,现在我相信这个。




不同角度的铁血山庄




10 | 动人


Glenn Murcutt设计的沙漠中的铁皮屋Magney House


当年我在澳洲学建筑的时候,老师是一位建筑师,他叫Glenn Murcutt,2002年得了普利兹克奖。他盖的房子,是沙漠中的小铁皮屋,给科研机构设计的,用来观测沙漠的时候住。


得普里兹克奖,是因为他的很多建筑都关注环境问题和生态问题,会考虑澳洲特有的地理和气候环境,用非常普通的材料,把房子建成各种各样,每一个部分都有他很理性的考量,比如说跟风有关、跟水有关、跟阳光有关,而且都是节能的,要实现材料的可持续发展。我觉得这很动人。


他说过一句话,我很信服,就是建筑师是要解决问题的。就是你如何让自己的建筑又舒服、又好用,又节能。我觉得我们不能选择去解决什么问题,然后标榜我解决了这个问题,而无视我没有解决的问题,我们应该去解决所有的问题。


最神奇的是,Glenn Murcutt是一个人的事务所,他只有一个人,他自己一个人开车去工地,一个人做他的事情。这些例子会让我反思,就是到底了,你不需要那么多浮华的东西,不用把很多事情想得很复杂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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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旎 1984年生 32岁

建筑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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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小姐分享的一首古琴曲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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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编   _   余非  鳝鱼 | 摄影  _  松鼠

个人图片提供 | 王旎

出品 | 小世界工作室




▽ 看看他们的东西 ▽


杨小姐的家信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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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先生的巧虎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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